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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頹欲》Chapter.52

第二天早上近七點, 林雨就醒了。

落地窗的窗簾拉了一半,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一小陣的雪,將整個城市襯托的清冷沈曠又引人遐想。

昨晚陳池沒來, 也沒個消息。

好在她下午一點的戲。

發了會呆,林雨掀開被子下床, 只睡了三個小時左右。

額角血管無聲跳動幾下, 抽疼的她閉上眼七八分鐘才緩和過來。

她以前睡眠不足是常事, 但從沒像這段時間一樣反應這麽大。

以前也是高強度。

不過那時候她在乎的是今天能不能吃飽飯,明天能不能正常上學。

而現在卻是怎麽演繹好另外一個人的人生。

深入其中去了解感悟她的喜怒哀樂,向往追求,美好陰暗, 被這些覆雜的因素所感染,令她出現了失眠癥狀,不算太嚴重, 只是睡得輕, 睡得少。

林雨緩好了, 枕頭邊的手機發出顫動。

慢吞吞拿起來看, 陳池的微信。

pool:小貓,我先去忙, 中午一塊吃飯

林雨蜷腿, 雙腳踩在床沿, 下巴壓在膝蓋處, 睫毛低垂, 用兩手一同慢慢地打字,精神不濟, 按錯好幾次字母。

那邊發了一個:?

與一張“正在輸入”的截圖。

配了句:五分鐘了寶寶

她馬上回:嗯,你忙。

陳池直接給她打過來個電話, 有那麽兩秒,她不想接。

單純有點來電恐懼。

莫名其妙的,林雨輕笑聲,在電話斷掉的前一秒按下接聽。

“剛幹嘛呢?”陳池問她。

她喉嚨幹了幹:“沒徹底清醒。”

他那邊應該是在車內了,呼吸沈緩,有隱隱約約用英文說話的聲音,陳池大概是縮在最後位,說一個字都懶腔懶調。

果然,他懶聲又問了句:“怎麽醒這麽早?”

“一會還要睡,”她手指順著被子往前,最終勾到了煙盒。

“好,你睡吧,我忙完給你打電話,”陳池在電話那頭徐徐地說。

腦海浮現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,以往這句話出來,她會掛電話。

但今天沒有,林雨手指支煙開口,然後拎起煙盒朝下,七八根煙一股腦的全掉在床上,她在裏頭挑了一個根順眼的含在嘴裏,按開打火機,煙草味迅速滲入周圍空氣。

房間沒開燈,窗外光線清冷,她低低地喊了一聲:“陳池。”

喊完,舌也燥。

那邊的呼吸愈發平穩,不疾不快地等她,所以在她喊完之後,他立馬“嗯了一聲,說:“我在。”

她沒再說話,只是安靜地吸煙。

陳池啞笑了聲:“打視頻?”

那邊似乎誰跟他說話,陳池壓嗓說了幾句英文就沒聲了,而她沒說好與不好,他直接掛掉電話,給她撥過來一個視頻。

手機響個沒完,在手心震動。

林雨感覺有點失控,這感覺並不好。

她不喜歡。

手指按下接聽。

屏幕上的光比她暗了很多,依稀能讓她看見他眼周的那兩顆痣。

一對挺勾引人的淚痣。

而陳池的雙眸紮紮實實地一點偏移都沒有的放在她臉上。

他扯唇。

“心情不好?”

“沒吧,”她遲疑著回。

“我還是戲?”

她搖頭,“都不是,最近忙,狀態不穩定。”

“乖一點,我很快回來。”

他難得沒找抽,這麽認真的說話,讓她都不太適應了,對視好半天,林雨說:“哦。”

兩人是一句沒提昨天的事兒,跟沒發生過似的,仿佛誰先提誰就壞了規矩,壞了氣氛一樣。

如同一對藏匿的江洋大盜,對彼此緘口不語,私下彼此默契地無視差異。

正巧陳池那邊有人跟他說話——池哥,是不是嫂子啊!?快介紹介紹!

她瞅見陳池勾了一側的嘴角:是,她臉皮薄,下回組個局當面介紹你們認識。

那人特興奮地說:好啊好啊!等不及見嫂子了!

空氣驟然升高,林雨的喉口更幹了,身上微微的冒汗,她的目光透過屏幕,良久地看他。

“安嘉轉過來,”另外道柔聲加入,“別耽誤你陳池哥忙事兒。”

“哎呀,好嘛!”

陳池撇了撇腦袋,還在笑:“抽個空?嗯?”

她把煙按進煙灰缸,給個回應:“我看看吧。”

“行。”

他慢悠悠地往後靠,笑的不可一世,怎麽看怎麽欠。

又來了。

這混球。

林雨幹脆避開視線,撂了句:“我再睡會兒。”

視頻斷了,手機屏幕一點一點地黑了下去,她去洗了個澡,水汽氤氳凝結,腦子清醒不少,吹幹頭發歪斜在床上,半夢半醒地瞇了會兒,始終都在做夢,夢見她依舊在片場。

無人理她,應她。

只有人在叫她阿桑。

手機響,門也在響,林雨猛然從夢中驚醒,滿背的冷汗,呼吸急促,好一會終於反應過來,從床上跳下去開門。

小葵站在外面,見到她後,立刻就掛掉電話,語氣著急忙活地說:“連導說昨天有一幀有bug,讓現在過去重拍。”



最終沒能一塊吃午飯,林雨在去片場的路上跟陳池說了聲。

那邊沒回,應該是在忙。

這一天都在拍她與董頌的戲,對方可能是真被陳池嚇住,狀態特差,氣的連遠臉黑到極致,喊哢的聲音越來越暴躁,整個片場都變得肅條緊繃。

天冷風大,第九次哢後,林雨微微蹙眉,煩躁開始游走在身體每寸,她盡力調整,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與董頌重拍。

到了晚上十點,連遠直接撂攤。

何躍顯然不是第一次應對這類情況,他面帶微笑地說:“今天到這吧,大家回去好好休息,董頌,你跟我來一下。”

董頌臉色煞白,他過去前,側頭說:“林雨,你能等我一下嗎?我想和你談談。”

林雨正準備離開,聞言回頭:“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,他不是沒品的人。”

董頌祈求地看她,“就一會兒,拜托。”

不少人都在往這邊看,林雨勉強維持表情,點了個頭算是同意了。

.

坐進車裏,王宵沒說什麽,小葵給她遞來一杯溫水與維生素,林雨喝完,窩在後座上刷手機,陳池到現在都沒回她中午那句:忙完沒?

她打過去一個“?”。

一分鐘…三分鐘…五分鐘過去了。

無人回應。

車窗外開始下小雪,無聲而稠密,林雨煩的直接按滅手機,扭頭望去。

好了,更煩了。

約莫三十多分鐘後,董頌帶著他的助理敲開了車窗:“宵哥等久了,我請你們吃個夜宵吧?”

“當我道歉,明天一切正常。”

林雨無意在這小事上多磨,剛張口要拒絕,董頌就語速很快地加一句:“林雨,我們得盡快緩和矛盾。”

確實。

在這麽下去,連遠會氣瘋。

拉慢拍攝進度不提,劇組人人遭殃,本來明天就是除夕,不少人都在遺憾沒辦法回國,她輕輕點頭,“前面帶路。”

目的地是在劇組酒店附近的一家中餐廳。

店內的暖氣很足,肩頭落雪瞬息消融,這個點人不算多,但也不算少,其中有夥人挺吵鬧的,他們坐在一個小隔間內。

沒遮掩簾,只是與其他區域隔開。

在場的其他人都沒有一個人來得濃重,惹眼。

陳池側對她,背靠在椅子上,翹著二郎腿,看上去像個局外人,懶得參與他們的話題,偶爾會淡淡地應一聲,在他旁邊的是那對姐弟。

林雨腳步頓了頓,連帶董頌也怔楞在原地。

正當都生出退堂鼓之際,陳池好巧不巧地看過來一眼,微微挑眉。

她與陳池撞上了視線。

他的手機就放在桌子上,整個人氣定神閑,準確來說不是一點回消息的空檔都沒有,林雨果斷收回目光,朝另外一個方向走。

董頌臉一陣青一陣白,最後輕動了動嘴皮什麽都沒說,只慶幸並不是他單獨跟林雨,還有雙方助理,以及王宵都在。

不然根本說不清楚。

第一個麻煩沒解決,第二個就誕生了。

“陳池,你在看什麽呢?”陳池旁邊的年輕女孩順著他的視線移動。

在她快要看過來之前。

林雨利索地停步,轉身,坐到與陳池對立背面的位置,其他人緘默不語的一塊坐下。

本來董頌準備好的長篇大論句句都咽進喉嚨裏,除了點菜,這桌氣氛很怪。

中餐廳光澤鮮明,香味醇厚,林雨臉上倒是挺平靜,該做什麽做什麽,一個眼神都沒再投過去。

手機輕震,她看了眼。

陳池發的:?

她秒回:?

對面位上,王宵站起身,“林雨,來換個位。”

那位爺的眼神正好落在他身上,在這麽下去今晚一定會積食。

而那桌上,正交流的熱火朝天。

林雨換位後,不止可以看見他,還可以看見那個女孩。

很漂亮,不比娛樂圈遜色的美,幹凈,一身文雅氣質盡展。

學習又好,挑不出什麽錯。

而且她一直都在關註陳池的狀態。

會第一時間發現他的不對勁,然後給出一個不越線的困惑。

林雨垂眸,凝杯中晃動的水。

她沒註意到那些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。

“那個女孩好漂亮啊,”安嘉喝了酒,臉頰發紅,“是中國人嗎?”

安瀾不動聲色地瞥眼旁邊,輕聲說:“我前兩天看見一則電影宣傳,其中有個海報與她很像。”

“叫什麽啊姐?”

“好像是叫《蘭河》吧?”

安嘉哎了聲去搜,然後豁笑:“真的是她!真人比照片更好看。”

“是不是啊池哥?”

他把手機遞過去,用肩撞了下陳池的肩。

陳池端詳會兒,慢條斯理地說:“嗯,漂亮。”

中餐廳沒那麽吵,他們的交流沒有壓低聲音,因此陳池回答完,所有人都聽見了,林雨頭擡了擡,與他碰了碰眼神。

等她挪來,他補充一句:“看上去很難追。”

不算多走心的一句。

他的表情依舊沒變化,但林雨卻察覺出更深的意思,他故意的。

透出股“裝不認識是吧,那爺陪你玩”的淡定勁兒。

點的菜開始上桌,打斷了林雨的思緒,她只點了一份蔬菜沙拉,胃口很差。

斜對面的位上,董頌小心翼翼地問她合不合口味,她點頭回了一句:挺好的。

隨後他用眼神示意她,希望她可以跟那位好好解釋。

林雨不想繼續糾纏這個事兒,必須盡快結束,淡淡地應了聲,吃了沒多少,就覺得挺飽的,站起來說:“你們吃,我去趟洗手間。”

她前腳剛走,後腳陳池也起身。

除了那幾個外國人,國內那些人各懷鬼胎,不約而同地秉承著幾句老話:看透不說透,做人留一線,日後好相見。



進入洗手間有段不長也不短的走廊,弄得特別喜慶,反而有點陰森森的怪異,林雨從隔間出來,在洗手臺洗手。

她往外走。

不遠處,陳池八風不動地站在那,側對她,神色不明,兩指間夾著只剩下半根的煙,濃白煙霧繚繞在他的周身。

挺火大啊。

林雨抿了抿下唇,走過去,停在他的面前。

他沒看她,自顧自地吸煙,像是眼前沒有人,懶得動一下,煙很快燃完,又有一根新的點上,煙味越來越濃。

這樣無聲的對峙,林雨心口布滿了莫名地煩躁與堵澀,硌得心臟疼。

他碾滅煙頭,開口說了第一句話。

“為什麽跟他一塊吃飯?”

幾個字低低的,尾音微重,似乎是在壓制某種狂風驟雨前的寧靜。

周圍喧嚷,林雨睫毛掀開,眼仁濃黑,她淡聲說:“今天在片場不順利,吃頓飯和解飯緩和矛盾,爭取明天可以正常拍攝。”

他看她,一言不發。

那眼神太深沈,似隱忍,似克制,似在沈默中掙紮著爆發。

走廊的空間不大,氣氛漸漸壓抑,兩人的呼吸聲都很清晰,她沒有等到他開口。

“有什麽事回去再說。”

然後林雨直接走了,她回頭看了眼,他仍然維持剛才的姿勢。

與他一塊的女孩從正面走來。

兩人相視,一個平靜一個淡然,毫無波濤,彼此錯身讓路。

“陳池,大家都在等你。”

“安嘉喝上頭了……”

沒聽到接下來的話,林雨推門往外走,冷風呼嘯而來,卷動她肩後的發。

陳池跟安瀾從裏頭走出來,他睨了眼前方,看不出喜怒。

中餐廳的門緩緩地關閉,傳來聲不輕不重地哐啷。

熱鬧如舊,門外的落雪細密無聲地飄動。

車內,林雨閉眼,點根煙抽,用它來緩沖睡眠不足引起的偏頭痛。

小葵忙給她遞藥,眼神心疼又無措。

王宵被她三令五申不許告訴那位,只能嘆口氣,在心裏悄摸盤算著是不是該去找心理醫生開點藥,最起碼先把睡覺這事解決了。

這麽下去,拍完戲人不得了了。

連導標準太狠。

打碎重建,重建打碎,以此反覆,直到清除演員的本身痕跡。

於是戲好了,人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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